【灿嘟】洇(上)

 朴灿烈很气愤。

 



他嘴里的东西难吃得要命。所有菜都淡且凉,偶尔能喝一口的米汤,也是半温不冷的热度。


伤口影响味觉,味觉影响心情。何止是声音,从各种方面来说,简直能笃定地把人郁闷致死。至少朴灿烈自己这么想。


又一次把没有胡椒的盐煮鸡胸闭着眼强塞给自己时,都暻秀推门而入,带着机票和一盒他亲手做的便当。

 

“出门。”

『…去哪里?』



“日本。”

 




……到达处离目的地有几十公里距离,坐落在坝底贴山而建的小小县镇。顺着山势涌上地面的泉水温热又暖和,足以把任何一颗疲惫的心熨烫得服服帖帖。

 

被半摁着进到体感滚烫的泉水里时,朴灿烈还在无声地暗忖这次的出游是不是太过仓促。


对于突然的起飞,他并没有太多准备,只是如平常巡演一般,往箱子里塞好了必要的换洗衣物,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清点还有什么忘记要带,就让对方催促着往机场赶。

“反正你也没什么要紧的行程。”

在瞪大眼试图获得解释时,对方只是清淡又精准地一句带过。

 


没想法也没有行程朴灿烈歪了歪脑袋。嗯,也有道理。


池子大小刚好够两个人把四肢都伸展开来,突击旅行的主持人懒洋洋眯着眼睛,一脸惬意悠闲的放松。朴灿烈如同一张默认背景地翻来翻去,仿佛来度假人的是对方,而他就只是个挂在箱包上被带来的拓麻歌子。

 

…还是老样子。都暻秀不会太理他,也不会太不理他。朴灿烈发誓自己有朝一定要弄清面前的人,这么看来,那日子不是今天。

 




“暻秀啊,暻秀——”


要换作平日,活力满分的比格早已扯着嗓子喊破了天,然后因为太大的声量被泼得一头一脸。喜好安静的人治起他来绝对不会手软,直接拉着后颈往水里按也不是什么过激想法。可现在,整个院子只有风和树叶在响,吱吱啾啾的鸟鸣伴着阳光中洒落下的微尘轻轻掠过。

 


哦,对了,还有别的声音。兴许是没能出声的朴灿烈给人感觉太为无聊,都暻秀往下一矮,鼓起嘴咕嘟咕嘟地制造出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泡泡。



见人这么做,朴灿烈也漫无目的有样学样。热意没到唇边,突然改换温度不适只是让喉咙呛出几声慌乱的咳嗽,激得他讪讪地忙又起来。

 


“噗…。”

 


虽然及时地别过脸去,但朴灿烈依旧听到了来自对面清清楚楚的半句轻笑。

 


『…呀呀呀!』

 



不用声音也能懂的简单口型,再配合肢体动作,朴灿烈往前一挥的手,在转眼过来的瞪视里,又悄悄缩了回去。



无言修士满脸你为什么要凑近的惊恐,都暻秀视而不见。他拢起十指,捧上一汪汪水,往人肩颈上慢慢地浇。

 

“你这样一下子下来当然不行了。”


“要吃的东西已经想好了?因为是预定的餐厅,所以得去早一点。”



沉稳温厚的嗓音和淅淅沥沥的水声搅在一起,朴灿烈不知不觉间抱起手,像着意又心不在焉的听,直到他呆楞楞盯向都暻秀的眼神与对方交接。


『啊…嗯……。』


稍闲迟钝地点头示意,朴灿烈就势潜到水里。一瞬间他宁愿相信脑子里那声说出来有些自大的错觉,这些穿透皮肤的温度,并非来自泉水,而是对方整整齐摆放在他面前的赠物。


泡了太久的身子软软绵绵,仿佛被暖和的硫磺香味浸走了全部力气。都暻秀替朴灿烈整理好塞得歪七扭八的卫衣帽,到了店里正好是比往常热闹些的用餐高峰。



预定的座位靠近窗边,都暻秀用简单的日语有条不紊地点单,接过朴灿烈手机,清楚又认真向服务员说明着。

来的一路上已经把未读消息全部回复完毕的朴灿烈百无聊赖,撑着脸在桌上看看筷筒,又看看人。

 


“...and one beer,please。”



嘴巴闭上,耳朵就更为敏感。他看到对方倾斜过菜谱,结束了最后的点单。敏锐听觉中,一字不漏地捕捉到熟悉的词汇。




事关歌手生涯,朴灿烈自制一向在线。

但面对杯壁上还挂着水珠,冰凉凉冒着气泡的新鲜生啤,其中的落差之大光靠捶胸切齿不足表达。慢悠悠饮空了半个杯子的都暻秀似乎乐得瞧他表情精彩,再问服务员要了够他灌饱的整壶荞麦茶水。


朴灿烈恶狠狠掇着筷子。



——寿司虽然也很不错。坐拥料理师资格的队内大厨选择店家的时候一向不会有太大失误,甚至这一餐说来可以算两周内最对胃口的一顿。

面对人像要把桌子生吃了的眼神,都暻秀搅合着把刚端上的拉面拌匀,舀起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到傍边。

 

“待会儿给你。”

 

 

时间已近傍晚,天空由蓝变白再随着袭来的凉风化作温暖的黄色,路灯也接连亮起。

都暻秀第三次确认了单独放凉的面汤温度,点了点头推到人面前。



朴灿烈莫名感恩戴德的喝着,心里不住挠头。

做人善良,就应该在别人喝糠时把肉躲起来吃,然而自己这位亲故却一如既往地一反其道,明明能是讲出去显得温馨又义气的治愈旅行,却奇怪地总让人有那么点郁闷。

就算只三度的酒精,也能勾起小小的醉意。都暻秀喝酒不太上脸,话却会悄悄变多。他咬着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和朴灿烈聊着并不深刻的日常琐屑。



准确的说,只是单方面讲述。这桌上原本该滔滔不绝的角色仅仅能用简短的肢体与口型座作为回应,甚至过长的感叹过后,才发觉对方已讲叙到下一件事。

 

 

 


朴灿烈原本不是倾听的人。比起耐下性子等待某种情绪从对方口中描和盘而出,他更长于将自己的相近经历用于共感。

无论聚在一起练习时,成员聚会时,就算没有传言中用不完的精力,也好像总有着说不完的话。怎样奇异生疏的话茬,在他那如同包袱有了口,拉开拉链,里面是不会穷尽的言辞,生动体面的打趣。



面对都暻秀也是这样。诚心希望对方多说点话的愿望与此并不矛盾。

这是段无意间的恰好时候。都暻秀没怎么在乎他听了些什么,他也不能用连串的言语打断,回复,或只是闹腾地做点别的。喧闹属于觥筹交错的背后吧台,左右邻桌,而朴灿烈眼前,只有带着些微笑意讲起另一段排练趣事的都暻秀。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喧嚣着在他脑子里欲图喷吐的酸涩,在对方温软宽厚的声线中一点点中和着慢慢消解。

 

辗转到下榻酒店,朴灿烈还在整理方才从这里出去时被翻乱的行李。都暻秀撑着最后一点倦意裹上被子,不忘把外套团起来搁在床头。

朴灿烈很少有纸质记录的习惯,自从有了手机平板云端备忘,除了必要写下的曲谱,连行程表也拍下来放进相册。他拿起外套衣袋里巴掌大的小记事本,对着封面看了又看,还是决定打开它。

 



里面没有什么。也可以说什么都有。最多的是一些零碎记载的行程和地址,有些朴灿烈还熟悉,都暻秀带他们去逛过,都是很不错的美食店。边边角角或单独空白的地方有随笔一般的奇妙涂鸦。朴灿烈一页页翻过,Exo里对绘画技术有所造诣的人绝不是他,就算看不懂也只能装作它们好看。



小本子被他握得有些暖。几乎写完了大半,最后几页,果不其然是从机票到车票,旅馆和其它场所介绍都一概而全的记录。都暻秀的字和朴灿烈有些随意的笔法不同,整整齐齐,工工正正,紧凑地排在一起也能看得清楚,就好像他整个的人生。



不过...‘XX乐园’?


虽然没太读懂那两个日文的意思,但看下面的注释,貌似在游泳馆一类的地方。刚泡完澡的,又来吗?朴灿烈比比画画,一而再三地确认了下自己眼睛。看来自己这两天的约会不是和他,是和水才对。



算了。怎么安排该是这场出行的主导者说了算,他选择相信都暻秀很有计划。





对方闹钟订得比他早,想来自律的人都这样。即使假期,对于躺得太久也会心怀愧疚。他们一起去搭早上的大巴,车上导游用日语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似乎是很有趣的事情,大家很大声在笑。瞟一眼手机,俊勉哥依旧是在群里发言最多那个。他迷迷糊糊想起很早以前大家去德国拍摄画报,那时也坐旁边。钟仁同他们两很奇妙地要好,无论来程去路都没有静下来休息的时间。

 


年轻人可能就是这点活力旺盛。

车里的空调太暖,椅背不够他靠。等到醒来时,他看见都暻秀扒着手往肩膀上默默在揉。他红了脸,对方倒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走吧。”


他已经能隔着门望见园区里的热闹,却无法忽视身边人的邀请。如果被认出怎么办?灿烈秉着演艺人人生中必有的几种徒劳担心。

评论(2)

热度(31)